中国机械工业质量管理协会沈烈初名誉会长
在“可靠性与六西格玛推广应用
现场交流研讨会”上的讲话
二○一○年九月十四日·上海

丰田“召回门”的警示

    我在这个会议上讲三个问题：
    一、丰田“召回门”震动了世界汽车行业与千百万用户
去年第四季度，丰田因美国CTS公司生产的油门踏板小部件出现问题造成事故，已累计死亡近20人，因此开始在北美召回丰田汽车。以后因“刹车门”、“断轴门”、“爬坡门”等事故纷至沓来，至今年二月初，召回的总量已达818万辆，大大超过丰田在2009年的781万辆的全球总销量。2月9日丰田又宣布在全球召回43.7万辆普锐斯和其它混合动力汽车，以修复制动系统的缺陷。
    丰田是全球最大的汽车制造厂，从1929年生产自动织布机转型生产汽车，至今已有近80年的历史，于2007年在全世界总销售量超过美国通用汽车公司而居世界第一位。丰田所创造的TPS精益生产方式与JIT准时化生产管理一直为汽车行业界所推崇，也逐渐传播到其它类似生产方式的行业，于1965年获得日本最高质量奖“戴明奖”。
为什么拥有80年历史并在用户中有很高忠诚度的企业会出现这样重大的“质量事故”，值得我们深思。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
    据业界分析，丰田以“安全性、可靠性与成本”作为企业追逐的目标，而安全性、可靠性一直放在降低成本之前。但近年来前任丰田的最高领导办企业的指导思想出了问题，为了降低成本，“把干毛巾还要拧紧一下”，盲目简化零部件结构，或采用成本较低的零部件而忽视了安全性与可靠性；其次是快速扩张，在人员素质与管理跟不上的情况下，还到处建立新厂，扩大产量；第三，据称丰田在美国生产的油门踏板有问题引起不少事故时，还想方设法掩盖问题而不是面对问题、解决问题，甚至运用了不正当的手段，摆平出现事故所造成的损失；当然还有美国政治上的炒作，不希望见到丰田超过通用的事实，从而打击丰田。最近报纸透露，美国国家交通安全管理局对丰田电子油门控制系统进行数次调查，并未发现任何缺陷，事故车的“黑匣子”揭秘加速门也证实了这点，从而给丰田进行了平反。不管情况如何，丰田已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不仅赔了银子，更丢了面子（丰田市值缩水200亿美元）。
     与丰田“召回门”同时，今年1月29日本本田汽车因电动车窗的一个主开关的设计存在缺陷，召回旗下64.6万辆汽车，其它日本汽车厂也因不同原因召回汽车，一时，日系汽车召回的消息不断披露出来。
    汽车是一个大批量生产的行业，用户是千百万的老百姓，产业链很长，延伸到总成、部件、零件，汽车产业与冶金、电子、石化等38个产业相关，是典型的专业化、社会化大生产方式，而总成、部件、零件大都由供应商供给，没有一大批专而精、专而强的中小型企业的基础是不可能建立庞大的汽车王国。因此产生了用于汽车行业的认证标准——ISO/TS16949。这种金字塔的企业结构正是机械工业的缩影，没有强大的中小型巨人企业作为基础，能建立稳固的机械工业体系吗？这次美国CTS生产的油门踏板出现的质量问题引发来丰田王国出现巨大的灾难，难道不值得深思吗？其它机械工业行业企业也可能出现这种灾难。#P#
     二、新能源汽车（我更愿意定义为清洁能源汽车）的发展，更要重视安全性、可靠性等质量问题。

     清洁能源汽车作为国家重要的战略性新兴产业之一，目前主要是指电动车辆，其特点是节油，在使用中减排，减少污染，甚至达到零排放。电动汽车的动力来源是电能。就我国目前情况，作为二次能源的电能90%以上靠煤发电转换过来（到2020年，清洁及再生能源，即水电、核电、风电、太阳能发电等仅占15%），因此电动汽车的发展仅仅是二氧化碳排放换了个地方。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一些有识之士及积极分子就致力于电动车辆的研发、生产、使用，从小型到大型，从简单到复杂，先易后难地发展电动车辆。目前小型、微型二轮、三轮、四轮电动车辆已经量产，电动二轮车年产量达数千万辆，进入千家万户，并有相当数量出口。通过北京奥运会、上海世博会及国家制定的二十城市电动车辆示范工程，带动了用于公交的大型电动客车的发展。中型乘用车，从主流汽车厂到非主流汽车厂都有概念车、样车及小批量生产的电动乘用汽车问世。目前，后两种新车型主要用于公共服务领域。前不久由财政部、科技部、工信部及国家发改委颁布了《私人购置新能源汽车试点财政补助资金管理办法》，决定从2010年6月1日起在上海、长春、深圳、杭州、合肥五大城市启动私人购车补贴工作。并于7月6日在深圳召开了新能源汽车试点会议，研究具体落实该政策的措施。这将大大促进电动汽车发展的步伐。
      电动车辆车体的核心问题是“三电”，即动力电池及管理系统，电控系统和电机及驱动系统；“三电”与整车匹配问题。其它还有“一电”即充电系统。动力电池及其管理系统受到国人的特别重视，呈百家争鸣的态势，如阀控铅酸蓄电池，由于技术成熟与价格便宜，仍有发展空间，但由于铅带来一次、二次污染问题，因此使用受到限制；又如镍镉、镍氢、锌锰等电池与超级电容及燃料电池仍有业界在进行攻关与量产；目前很多产、学、研界同仁们又把眼光注视在各种锂离子电池上。当前动力电池面对的主要问题是要解决其安全性、可靠性、使用方便性及性价比等。这些问题不解决，很难推动电动乘用车（混合动力乘用车）及大客车的产业化与广泛使用，目前尚停留在公共服务领域试用。
    电动车辆的大规模推广使用，不仅要解决技术（如行驶里程短、充电时间长等）与质量问题，还有一个经济问题，目前成本太高，推动电动乘用车与大客车的使用要靠政府补贴，一种技术与产业长期靠补贴是持久不了的，没有前途的，因此还有很多工作要做；第三个问题涉及社会问题，涉及交通管理、上牌照、保险、维修服务、设立充电站、召回制度等一系列社会问题。
    总之，传统汽车需要解决的安全、质量、售后服务、性价比等问题，电动车辆都有，之外又增加了“三电”带来一系列新的质量等问题。
    电动车辆发展到现阶段，一切要以用户及市场作为出发点与归宿，切忌浮躁，一定要突出使用或“驶用”，不同的用户对使用有不同要求，可能暴露出不同问题，只有“驶用”才能检验技术与产品是否成熟，经济是否合理，社会能否接受。因此，研发与生产企业人员要舍得花功夫，跟随“驶用”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这就是ISO9001中的PDCA持续改进的思想。使用中环境变数很大，不可控的因素很多，有些问题在试验室与生产企业暴露不出来的。#P#
    三、几点启示
    1、成也质量，败也质量
我听说汽车界有一个说法，第一是产品，第二是产品，第三还是产品。指的是不断推出新产品的重要性。而产品的市场基石就是质量。
    目前丰田是全球最大的汽车制造企业，在用户中享有很高信誉，在1965年就获得日本最高国家质量奖“戴明奖”。时隔40多年发生了轰动世界的汽车“召回门”，赔了夫人又折兵，动摇了日系车在用户中的信任度，这不仅对我国汽车业有重要的警示意义，对其它行业企业主要领导，特别是一把手都有警示意义，只要对质量的指导思想出了问题，在行动上急功近利，忽视办企业的规律性，就会出现重大挫折。只有先做强（包括硬实力与软实力），特别在质量上实施高标准的要求，然后再做大，才能真正的“强大”；反之为了“大”，盲目扩张，特别是跨行业扩张，肯定会出问题的，轻则欲速则不达，重则造成自己企业破产，在市场竞争中淘汰出局。这些例子在国内比比皆是。
    客观地讲，丰田有着良好的办企业传统，TPS丰田精益生产方式与JIT准时化生产管理，是丰田办企业的精髓。在新车开发方面，除严格按照规范在内部完成设计、制造外，还参照海外国家汽车标准进行海量实验。在研发部门，除模拟使用情况，进行整车涉水道路行驶实验，发动机“多轴”台架试验检测等外，为了验证整车的可靠性，新车在跑完上万公里后被拆装，技术人员检测各个零件，然后再一次总装后进行严格的路试，这一工程需反复进行多次。为确保新车的安全性、可靠性等质量，在品质保证部设立一项重要工作EDER，即尽量早发现，早解决市场上出现的品质问题，对市场上回收的不良零部件进行逐个检查，建立数据库并反馈给有关部门进行不断改进。人们完全相信，在新一代丰田掌门人丰田章男的领导下，成立全球品质特别委员会，吸取教训，丰田仍有辉煌的将来，仍能为我们所借鉴。
    2、整机厂要与处在产业链上的上、下游企业结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确保质量提高与成本控制，这也是ISO9001：2008标准的重点要求。根据我的经验，一个主机产品发生的质量问题，特别是可靠性的问题，其中三分之二来源于零部件供应商或协作企业。因现代工业建立在高度的专业化、社会化大生产的基础上，任何一个企业都是世界产业链中一个环节，因此全面质量管理要延伸到供应商、协作商，建立共存共荣、互相依存、互相帮助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同时还要采取优胜劣汰机制，确保总成、部件及零件的质量。用户的使用是我们企业活动的出发点与归宿，使用实践是检验企业产品的唯一标准。使用中发生的问题是PDCA持续改进的基础，也是企业创新的源泉，因此企业建立采集用户在使用中出现的问题的数据并建立数据库十分重要。可惜我们很多企业做不到这点，怎么能谈到不断持续提高质量的可能呢？
    现在三网融合已逐步展开，物联网越来越被大家所重视，信息技术的迅猛发展，大大缩短了与上下游企业时空间的距离。一些重要的装备类产品及成套设备利用互联网、物联网为用户提供预警、售后服务等，同样使制造厂得到实时的使用信息，从而改进自己的产品，提高质量与可靠性。
    3、“质量过剩”之争的结论已得出
    在2002年到2003年之间，汽车界有过一次重大争论，认为德系车“质量过剩”，这次丰田“召回”事件已为此作出了结论。事关产品的安全性与可靠性方面，质量永远不会“过剩”。目前在中国市场上德系车持续供不应求，大大超过了日系车。人们相信这是暂时的现象，日系车接受了这次“召回门”事件的教训，会更好地处理安全性、可靠性与控制成本的关系，应该坚持产品“全寿命质量”、“全寿命性价比”、“寿命期内终身服务”的理念，只有这样才能提高用户的忠诚度。
    4、调整产品结构，进行产品的自主创新，更需要注意提高产品质量作为前提
    目前整个机电产品行业都处在调整结构、实施自主创新的时代。机电仪一体化、智能化、集成化向更高水平发展；硬件与软件同时发展，有的装备要能实现遥控、遥测、预警等，实时地记录使用过程中各种参数，技术难度越来越大，新技术应用越来越多，如今一辆较高水平的乘用车，使用的电子类产品价格可达整车的50%左右。因此开发新产品一定要遵循ISO9001:2008所描述的路线图进行，从产品研发、生产到使用都要采取PDCA持续改进的思维与行动。实践告诉我们，没有一种新产品一次试制就能成功的，这里切忌浮躁与急功近利的思想，否则事倍而功半，甚至最终导致失败。
    其它对质量的一些看法已在我撰写的“对ISO9001:2008质量管理体系标准的一些思考”与在2010年3月在南京召开的机械工业部分地区质量部长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为什么要撰写“对ISO9001:2008质量管理体系标准的一些思考”》中阐述，不再重复。
    不当之处请汽车界专家及其他朋友们指正。

    （本文承中国汽车工程学会付于武副理事长兼秘书长斧正及中机质协姚浦同志帮助，在此表示感谢）